抵達 Te Araroa Trail 的第 2,200 公里處 (全長約三千公里),亦是行走在步道上的第 90 天。
罕見的雙風暴,襲擊四月正處秋季的紐西蘭,這通常是靠熱帶近些的澳洲才有的面貌,至少車上的廣播台是如此播報,也不只一位當地居民與我說:「今年的氣候實在太不尋常了。」
不過怎麼說,「罕見」「風暴」「不尋常」這些關鍵詞對我來說還是無形,尤其首次旅識紐西蘭這國家,毫無過往經驗能供我堆疊一絲景像,只有窗外間歇的大雨稀哩嘩啦是真實的,只有抬頭不見光線的陰灰天空,訴說即將帶來的挑戰。
這一區間的 63 公里山徑起始於湍急的河道,沿途還得徒步涉溪數十回,此段的步道說明文件上清楚地寫著:「大雨後千萬不能通行河道」,加粗體。為了躲掉壞天氣已暫離步道至西海岸玩耍一週的我,看來還是必須面對沒有對我善良點的老天爺,隨著秋末漸逝初冬逼近,時間的籌碼越顯單薄,我想我是沒有時間能蹉跎了。
但無法跨越的河道該如何面對?
從北一路向南方步行的我,此時腦筋動到 63 公里山徑的另一側,地圖上看來,那側也需經河流才能到山區步道中,不過仔細閱讀步道說明文件並沒有見著警告敘述,搜尋了前人們的徒步經驗亦沒看出什麼困難之處,或許不是條大河?或許有橋?心裡盤算著將這區段改由南朝北行是個解決之道。南方的入口先經公路景色才銜接至河道與過河點,一天的消耗是必然的,但自己仍舊在步行前進的感覺,會充實些,內心更渴望河水能與時間流逝一起消退些。
於是攔了便車,積極進行腦中最可行的計畫,在五趟便車與一夜紮營的轉乘下,順利地來到南段入口,我也是在這漫漫的路途上,才確知雙風暴來襲的新聞。然而次日微雨而晴的天氣,讓當地居民口中那欲來又不確定登陸的風暴消息,被我暗自轉化成極度樂觀的方面。在公路上踩著期待的步伐,無論如何,都比停在原地好吧,我還在進行著!我是這麼想的。
進入小聚落聽到震震水聲川流而下的聲音,大概是個小水閘吧!豈知見到的是溪溝滿溢著湍急而混濁的溪水,心涼成了室外的溫感,嗯,秋天緯度40度。離真正的過河點還有一個多小時的路程,但小聚落旁的溪溝似乎已能預測一切,整路的祈禱與樂觀瞬間撞擊上了現實。在營地放下帳棚,一住就是三個晚上,大雨不留情面的敲響我那精巧的移動三角小屋,每聲都在屋內繞起揪心的回音,一夜夜數著剩餘糧食,盤算著還能撐多久、而什麼時後又該撤退呢?
雨滴日漸縮小份量,第四天的清晨,久違的暖意將我喚醒,我深刻記得被陽光照射時的感動,給了我十足士氣,鼓勵我是時後離開帳棚面對多日等待的過河點。我再度拾起希望,朝河道與過河點前進,一個多小時後,我遇見了河道,然後,也瞭解了不是所有事都能照心裡期待來實現,即便很用力很努力地朝向它,也必須坦然面對總都有無能為力的可能。
那是片支流密布而成的寬闊溪流,河道範圍超乎我眼睛所及與自身的想像,眼前的水流嘩啦啦地焦急奔騰,我的思緒也如同那乳白的河水混雜翻覆,在陽光底下它呈現漂亮的牛奶藍色,若只想欣賞凝望它的話,很美很美,但若要親身感受它,是怎麼也摸不透底,又可能同歸於盡。
還有最後一日的等待糧食可以運用,遠離河道旁的空地放下背包,再賭上了一夜的等待,然後,再度的獲得了失望,河水量緩慢地下降但敵不過糧食消耗的速度,呆站在河道前望向遙遠的另一岸,我甚至見不著視線之外是否還有更多條支流在奔流。一個小時、兩個小時、數個小時,我拾起了背包,對它笑了笑,轉身背對它跨出步伐,一步一步,回到前來的公路上。
Avoca River,這次無法親身感受你的寬敞,也無緣感受你身後的 Goat Pass 山徑,我盡力接近你了,但我也不想傷害我自己,山一直都在那,沒有非走不可的路,也沒有必須到達的頂,只有放得下的執著,和不後悔的自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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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果是你,會做什麼樣的決定呢?
(回顧 2017/4/16 日記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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