雙腳浸泡在冰寒刺骨的溪水裡,我覺得自己像個鮭魚在逆流中向上,大概幸運一點的是 - 我不需全身投入在水裡。但在這冷沁的秋季清晨,照不到陽光的峽谷面,也夠我直發抖了。
拖著凍到幾乎沒知覺的腳板,像顆石頭般僵硬地敲擊著地面,原本隱隱作痛的腳背傷處,在天然的冰敷療效下,還沒如往常般騷擾我,一面慶幸著,卻也因少了習慣的痛感而有些不自在。
徒步自此,已靠身軀勞動了近兩千公里,雙腳前後交換的頻率相較於四個多月前的那位荒野菜鳥,有著更有效率的步伐。
少了腳痛的牽絆,使上當下最快又能穩健的行進速度(至少心境上是這麼感覺),在每個移動裡試圖暖活體內溫度。眼望著前方峽谷璧上的陽光照射處,一點一滴地向下移動,漸漸照射入河谷內,當下的願望是如此的單純明確,離開河谷,抬頭直視的那兒就是我前進的動力和目標:「我要奔向陽光!曬曬我自己!」
緊接著涉過七次的河岸與多次步行於水道中的過程,一旁的草地終於被煥入發亮的金黃色,顧不得濕透的鞋襪增加了一倍重量,我雀躍彈跳著衝進暖陽裡,在峽谷裡自顧歡呼搖擺,感受肌膚外被包覆著的寒霜一絲絲地由髮絲到腳尖逐漸融解,十分鐘後心滿意足的在陽光陪伴下繼續前行。
嗯,這就是夸女追日的故事。
(回顧 2017/4/18 日記)
好不容易脫離透沁寒的溪谷,一路暖陽好天氣讓我嘴角不自覺裂到耳邊,望著前方禿黃山頭上的殘雪,紐西蘭南島的景色果真風貌不同。
一路哼哼唱唱地往山頂前行,反正再難聽也只有山和鳥在聽(吧?!),越過山的那頭,會有什麼樣的景色等待著我呢?我總是一面好奇猜想、一面左腳右腳地換步,像開禮物盒般的期待,有時還會邊在心中做時程規劃,嗯~眺望景色搭配午餐,應該是個絕佳的休息中繼點。路線的置高處成為我當下唯一的目標,這番思緒也總能打發掉不少空閒,讓時間的流動有腦海畫面的陪伴。
這番好心情一直維持到接近山頭的最後一公里,細縷雲煙從遠至近飄過我的頭頂,不知遠從哪兒來的霧氣就這麼巧地籠罩山頭,原本清晰的山型弧線已被覆蓋削弱了邊線,還襯著灰白的底色。
「別太早失望,山的另一側說不定是好天氣呢!」我在心裡鼓勵著自己,畢竟一整個早晨的奮力上坡,就是等待這一幕。
然而最後一步還是令我失望了,白茫茫的一面牆,讓我連前方對底是多傾斜的下坡都看不透徹,來時路也不復見,能見度只有兩百公尺不到,僅剩兩張安排舒適的座椅提醒著我,這裡平常可是視野優良的觀景點呢!但我現在只能在霧裡看山,白費力氣。
更令我擔憂的是,雲霧飄散間,我隱約看到接下來的路線,疑似被畫在了碎石滑坡上,細窄的一條路徑究竟是動物走出來的?還是 Te Araroa 的方向?而我若走在那石坡小徑上有辦法看見前方的路況嗎?這樣前行是安全的嗎?
沒有景的山頭、失去陽光的照射、還有不斷流動的寒風,這裡似乎不是值得我停留的地方,即便我已期待了一整個早上;可是看不清的危險石坡,卻也不像我該立刻踏上的路,而過了石坡,會不會天氣好些,能找個較適合的區域享用我的午餐呢?
我猶豫了起來。
算了吧,飽足體力才能繼續面對挑戰,放下背包,我拿出了午餐和日記本,埋頭將路途心情訴諸於文字,回憶著半天來與溪流寒冷的毅力對峙、接著擁抱陽光的愉悅和期待、卻又置身雲霧中獨自撰寫著無奈。
半小時過去,風持續往我前來的身後吹去,等待著前方雲霧淡去但毫無起色,遂起身收拾背包,只能試著慢慢在霧中走過碎石山坡吧….
轉身扣妥背包,準備將其架上肩頭,一個抬頭,喔好樣的!我看見出發的那個山谷了耶!雖然清晰度仍被調淡了一大階,但這已經有著顯注的差異。
我再轉過身朝接下來的路線方向望去,景色更是透了一半,我終於明白那兩張景觀座椅該享有的視野!
我忍不住拿起相機那拍幾張、轉身另一側再拍幾張,想把這驚喜的一幕紀錄下來,那堵白牆濃霧在同時間,也隨我消耗的分秒鐘雲散風輕,見證著它綿綿化開。然後又這樣過了半小時,我才啟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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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總想著到底什麼算是堅持,等待的價值是什麼,花費的時間又能用什麼來衡量?這幾個問題從踏上紐西蘭 Te Araroa 之初就一直伴隨著我,或甚至從更久遠前剛旅行的我就曾無數次向自身提問,也好像沒有過一個明確的答案。
然而在路上,卻總有著不同的經歷在試圖回答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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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回顧 2017/4/18 日記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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